【侨报网讯】以色列军队近日持续围堵轰炸加沙地带,数以百万计巴勒斯坦人流离失所、艰难求生。一名加沙居民在日记中记录下他的恐惧和希望。

香港《文汇报》报道,英国《卫报》与加沙当地35岁居民齐亚德保持联络,定期发布他在此次巴以冲突期间的日记。在节选的片段中,齐亚德真实记录了他与家人的经历、他对物资短缺和轰炸持续的恐惧,以及他与每个加沙平民一样,对自由的日常生活的向往。

在加沙地带南部的汗尤尼斯,一名巴勒斯坦男子24日为女儿戴上手镯,方便在战争导致死伤后辨认亲属。(图片来源:路透社)

10月10日 空袭不断 4天没睡

我已经4天没睡了,这不是因为我没有尝试,而是每一次当我尽力闭上眼睛希望放松一下时,空袭就会来临。我发现自己从睡觉的地方跳起来,从我们朋友家地板上的床垫上跳起来,或者从第二个接纳我和姐姐的朋友家中一张根本不舒服的椅子上跳起来。

夜晚是恐怖的,当黎明的曙光来临,求生的肾上腺素就会开始分泌:新的一天开始了。

10月11日 感恩母亲早去世

有时我会感激,我的母亲去年已经去世了。她生前身体并不好,行动迟缓,经常需要去医院。有人跟我说:“你的妈妈最好不要目睹我们正在经历的这些可怕的日子。”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很感恩我的母亲不必经历另一次冲突升级,不必感受到恐惧,不必被迫从家中疏散。

埋葬我母亲的墓地会被轰炸吗?如果她的坟墓被空袭轰炸,我能用我的身体护住她的坟墓,并告诉她她会安全吗?

我很想念我的妈妈。

10月12日 加沙男人的眼泪

在加沙,男人不会哭泣,男孩们年幼时就被教育不能哭,因为他们要坚强。这天我们的汽车在废墟中缓慢行驶,我看见一座倒塌的大楼,对面站着3个男人,他们看着这片废墟,大颗的泪水从他们的眼睛滑落。

加沙的男人确实会哭泣。当他们失去花费毕生建造的家园时,他们会哭泣。当他们看到自己的梦想和希望破灭时,他们会哭泣。当他们意识到自己的未来是多么可怕和充满不确定时,他们会哭泣。因为他们是人类,他们充满感情,所以他们会哭泣。

10月15日 活着就已经很好

我们有网络时,会与居住在加沙以外的亲友们发很长的讯息或是打很久电话。然而对于都身处加沙的朋友,我们多数交流仅限于一两句话:

“你还好吗?”“是的。”

“情况如何?”“我们很好。你呢?”

某种程度上,我觉得我们需要知道的只是对方是否还活着。

10月16日 哀悼讯息自动完成

每个家庭都至少失去了一个家庭成员或他们认识的人,对加沙的居民而言,最不寻常的事就是没有失去亲密的人。在WhatsApp上,我收到了一名同事失去侄儿的消息,随即讯息涌来:另一个朋友失去了堂兄,还有一个朋友的兄弟失去了妻子。

手机上的“自动完成”功能会根据你经常书写的内容显示接下来可能需要的词句。如今我已经无须亲手写哀悼讯息:只要输入第一个单词,“自动完成”就会自动填满后续。

10月18日 手机能充电感幸福

在这艰难的时刻,加沙人民没有生病的奢侈,我们没有医生,也没有医院。我的健康状况日趋恶化,当完成一些简单的事情,例如买到面包,或者手机能够充电,我会感到短暂的幸福,然后在爆炸和空袭中感到恐惧和绝望。我在想,如果我在这个可怕的时期去世,我的墓碑上会写什么。

10月19日 炸死之前吃掉薯片

我在一间寄宿家庭临时避难,这天我和他们家的次子艾哈迈德走在路上,看到一个14岁左右的男孩,还有两个看起来像是他妹妹的人在他身边,他们手里拿着一袋未开封的薯片。艾哈迈德有些戏谑又无奈地和他们说:“拜托,在我们都被炸死之前,吃掉你们的薯片吧。”

在加沙,没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甚至教会也不安全。

10月20日 每天醒来先看讣闻

我从来没有想过,30多岁的我会像老人一样,一觉醒来先要看看报纸上的讣闻。如果我们还可以上网,我会问问身边亲友是否在空袭和爆炸中丧生。至于年龄?我相信当你觉得自己正在老去,你就已经老了,这些日子的我便是这样。

我在断续的网络上看到在世界其他地方,人们排队购买iPhone15;但加沙人的排队只是为了领取面包和水,这如何不令我心痛!我讨厌世上许多人都不知道我们的存在,我们每天都在死去……我想哭,我非常需要一个拥抱。

我们全部家当都装在几个大包裹里。我和姐姐还养了几只猫,它们也饿得喵喵叫。姐姐最开始拒绝给它们任何食物,但最后还是屈服了,她给它们留了点零食。

10月21日 饮用水开始不够

今早的爆炸如此剧烈,我感觉整个人都从沙发上掀了起来,轰炸的目标就在数米之外。以往我会赶紧站起身,带上姐姐和猫咪一起避难,但这次我做不到:我的耳朵嗡嗡作响,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也无法保持平衡。这场噩梦还要持续多久?还要多久?

这天中午,我们的寄宿家庭第一次没有准备午膳,饮用水也不够,寄宿家庭想遍了方法,也只能找到5瓶水。他们给了我们一瓶,我和姐姐拒绝了:我们还有两瓶水,这瓶水更能够帮到他们。但我担心很快我们连干净的水都要没有了。

我收到一名外国朋友的短讯,说她对我的“坚韧”感到惊讶。是谁告诉她这些的?竭尽全力生存可不是“坚韧”。我热爱生活,我渴望尽可能地享受人生,我想去旅行、听音乐、体验不同的文化,我才不想为生存奔波。我不想每天要祈祷自己能活着看到第二天的太阳。我的调节能力没那么强,我如此渺小、如此脆弱,但我想活下去。

夜幕降临,爆炸声连绵不绝。我的姐姐和艾哈迈德开始谈论戏剧,他们聊起了阿拉伯世界的戏剧历史,探讨那些标志性的戏剧,还分享了喜欢的剧目。我钦佩他们在这种时刻,还能享受在世上和平的地方,人们之间再正常不过的讨论。

我想起今天早些时候与寄宿家庭另一个孩子聊天,她问我如果能拥有一种超能力,我会选什么?我告诉她我想学会隐身,如今我改变主意了:我只想要回归正常的超能力,我只想过上平凡的生活。(完)